他猛然把身子向后一转,袖角飘处,那飞来的一枚枣核镖,竟自石沉大海。 这时二人距离不过两丈左右,雷鸣子向侧猛跨出了一步,眼角已侧窥出千面姥处身部位,这位一代怪杰雷鸣子,此时已安心绝不再叫千面姥秦瑛逃开自己暗器之下,他身形侧跨之际,已看见秦瑛正自探手入囊,心知她也是欲取暗器,哪里还容得?他知道只要容她把暗器取出,自己再要想伤她可就不大容易了。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当时一挥大袖叱了声:“打!” 秦瑛一惊,她此时已被雷鸣子暗器吓成了惊弓之鸟,只闻得声音,已腾身纵起。 这么一来,却正中了雷鸣子缓手之计,千面姥身形方一腾起,耳中已听到嗤嗤两股尖风,日光之下,两道白线一左一右,直向自己两肋上袭来。 秦瑛一分双手,方把这两枚白骨钉挥落在地,耳中却又听得尖风如哨,紧随着这两枚白骨钉之后,竟自又闪出一排三枚白骨钉。 秦瑛身形已自腾起,万没料到雷鸣子暗器手法,竟是快得出奇,当时一咬牙,用“凌空八绞足”的绝顶内功,把欲坠的身形凭空一阵翻滚,已自闪出了七八尺以外,挟起一阵疾风,直往下飞坠了下来。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之间,那雷鸣子猛然大喝了一声:“老乞婆,你还想往哪里跑?” 就见他一连向前窜了两步,突然一扬二臂“野人兽曝”,由他双手之中,嗤嗤一连射出了十数道灰白光影,直向秦瑛全身上下猛射而去。 这手“巧打天星”的手法,可以说厉害到了极点,慢说是那千面姥秦瑛此时身在半空,难以闪躲,就算是在平地间,要想闪避这种暗器,也是万难了。 千面姥秦瑛陡然见状,不由大吃了一惊,双掌以“莲台拜佛”之势,陡然向外一翻,猝发掌劲,把飞奔面门前胸的十数枚“白骨钉”全数磕飞。 可是一任她掌力如何雄厚,要想全数都照顾到,可是万难了。 千面姥左脚盘勾而起,以足尖点开了当前的一枚白骨钉,她眼角已看清了,一连四枝白骨钉,直向自己连肋带腿猛袭而来。 秦瑛不由银牙一咬,出了一身冷汗,心说:“好毒的雷鸣子!” 这老太婆疾怒之下,右掌连着肥大的袍袖,猛然向下一挥,叮哨一阵相击之声,那飞奔而来的四枚白骨钉竟自全数打落地面。 她心中方自一喜,不想左足一阵奇痛,顿时忍不住脱口叫了声:“啊唷……” 忍不住一阵踉跄,斜跨出了四五步,差一点摔倒在地,低头一看,左足踝处,竟中了一枚,那白骨钉长有五寸许,竟有一半深深地陷于足踝之中,鲜血染透了白布长袜。 千面姥大喝一声,陡然用右掌心,面向足踝跟上用劲一击。 那枚深深陷在肉内的白骨钉,突然被震得反弹出来,竞没有一些碎骨留于肉内。 再看秦瑛一张老脸,此时已成了猪肝颜色,身形向后微微一晃,竟自一跤坐倒就地,她抖战着伸手一指雷鸣子道:“丑鬼……你……” 雷鸣子闻继天此时铁青着脸色,微微对着千面姥秦瑛一拱手道:“闻某承让了!” 这时秦瑛已站了起来,闻言后,她不禁低下了头,全身气得一阵阵颤抖。 一刹时,她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泪来,呐呐自语道:“孩子!师父出卖了你了……” 一时之间,这位不可一世的怪老婆子,竟自抽搐着低泣了起来……她想着,她即将要离开自己盘桓了一生的苗疆……而且抛弃了那个自己一手拯救调教的爱徒,只为了……只为了是和那丑鬼打一个赌,一念之差,将使自己叹悔终生。 她几乎不敢想,蝶仙再落在那雷鸣子手中的命运……万一有一个什么三长两短,……那全是自己一手所促成的…… 一想到这里,由不住令她机伶伶直打寒战,她猛然抬起了头,那身长不过三尺许的大头老人,正自负手站在自己身前不远,冷笑着看着自己。 千面姥不由双眉一竖,冷笑了一声道:“丑鬼!想不到你竟施用如此阴损的暗器,虽胜之不武……” 闻继天嘿嘿一笑道:“江湖之中,谁人不知老夫我以十三枚金环和七十二枚白骨钉见长武林,难为你活了一大把子年岁,却是如此见闻寡陋,你再无知,又岂能怪得老夫,这岂不是大大的笑话!” 千面姥秦瑛被这几句话,说得满头白发一根根倒竖了起来,厉叱了声:“住口!” 她说完这句话,忽然身子向前跄了一步,掌开如箕。雷鸣子一看即知她是在运用一种极为厉害的掌力,心中不由大吃了一惊。 要按平时,雷鸣子一身功夫,确实较之这千面姥秦瑛要高上一筹,可是此刻,他已身负重伤,只是勉强提着气,致令千面姥观看不出而已,这时见状,心知如果这老太婆真要施出那戌土神功,自己说不定就许当时断送在她的双掌之下。 一时之间,他不由仰天哈哈一阵大笑,声调高仰,响遏行云。 千面姥秦瑛不由突然一怔,怒道:“你以为好笑吗?” 闻继天哼了一声道:“堂堂侠女,言出而无信,岂不可笑?” 千面姥秦瑛不由怪眼怒睁,但瞬间又回复了常态,她不禁长叹了一口气,点了点头道:“丑鬼!你说的对,我是输了……从今以后这苗疆地方,再也不会看见我了!” 闻继天冷笑了一声道:“还有裘姑娘的事……” 话方到此,千面姥秦瑛不由怒叱了一声:“住口!” 雷鸣子不由一怔,秦瑛遂低下了头,半天才道:“我知道……我……” 说着她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和蔼,看了雷鸣子闻继天一眼才呐呐道:“丑鬼!我既输,自当遵言而行,可是我却有个请求,希望你能做到。” 她说着苦笑了笑接道:“当然这是随你的意……你是不会如此做的……” 雷鸣子见她如此,心中也不禁有些歉疚,当时点了点头道:“老乞婆!你说说看,只要我能做到的,一定为你尽力!” 千面姥秦瑛闻言之后翻了一下眼皮,冷笑道:“我老婆子一生好强,却料不到中了你这丑鬼奸谋,令我一生难以做人!” 说着她又顿了顿才接道:“蝶仙虽从我数年,但我师徒相依为命,我既输在你这矮鬼手下,足见不配为她师表,即使便离她而去,也无以为憾!只是……”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,又接下去道:“只是我求你,不要把我离开她的原因告诉她,这点你能做到吗?” 雷鸣子本以为是一件什么辣手之事,却想不到竟是这么一件小事,其实即使是她不安置,雷鸣子也万万不会把实情说出的。 此时闻言之后,含笑点了点头道:“我知道你是怕丢脸,这一点我答应你就是了……” 千面姥秦瑛冷笑了笑道:“你说得不错,我确实怕丢脸,不过有一天,我仍会把这脸挣回来!丑鬼!有一天当你我再见之时,也就是你的死期到了。” 雷鸣子嘻嘻一笑道:“但愿如此!” 他说着目示山下,拟欲取道下山而去,千面姥秦瑛见状不禁又道:“还有一件事……” 闻继天回过头来看着她,哼了一声道:“还有什么事?” 秦瑛忍着满腔愤怒道:“你预备把蝶仙如何处置,莫非你害她还害得不够吗?雷鸣子!你的良心何在?” 雷鸣子闻继天闻此言后,不由脸色一阵青,他猛然喋喋怪笑了几声道:“秦瑛!你也太多心了。” 他用着一阵凄怆的语音,接下去道:“你以为普天之下,只有你这老乞婆一人,才是真正的爱她吗?哈!” 他似有一种莫名的悲哀,致令他感到一阵伤感,这两句话,竟使他潸然泪下。 秦瑛见状也不由怔了一下,当时哼了一声道:“那余燕青如今伤体初愈,他和蝶仙本是一双两好,如今千里迢迢找到了苗疆,你如能成全他二人,实在功德无量……” 话方到此,已被雷鸣子枭鸟也似的一阵怪笑所打断,千面姥见雷鸣子这一刹那,脸色变得十分难看,她又何知,这几句,正说中了雷鸣子心中的隐疾。 雷鸣子笑声一敛,用着冰冷也似的声音道:“秦瑛!这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,老夫自有处理的办法,言尽于此,我们后会有期!” 他说完这句话,双臂一振,已用“一鹤冲天”的轻功绝技,拔身在一棵斜凸出于断崖的古树枝桠之上,虽然在重伤之下,看来仍是身轻如燕。 千面姥秦瑛笑了声道:“雷鸣子!我老婆子只要不死,自有见你之日……” 遂见闻继天回头一笑道:“好!我等着你!” 他说着话不禁仰空长笑了起来,身形也在此时,离开了那棵古树的枝桠,直向岩下直坠了下去,远看过去,如星丸跳掷,只是几个起落,已自无影无踪。 千面姥秦瑛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,这才长叹了一声,缓缓向山下行去。 一刹时,她心中充满了忧虑与伤怀,一路上老泪纵横,可是她到底是一极为要脸之人,个性孤僻已极,尤其是当她憧憬着有朝一日得报夙仇深恨之时,她竟自把眼前的伤怀,而抛诸在脑后了。 当她到达山下之时,已是彤云四合,暮景苍然。这位一代怪姥怅望着来路,不禁喟然长叹了一口气,心中默默想道:“我还是离开苗疆吧!” 余燕青伤势本已不治,幸赖雷鸣子以本身“三阳真火”将全身血脉打通,又以绝世医术“小窥天”手法,将体内余毒去了一个干净。故此只一个时辰,他竟大见轻松,只是中气不接,一时半刻,想说话仍是不易。 他只眼巴巴地看着室内每一个人,当他发现自己千里迢迢找寻了数年的蝶仙,竟会在此不期而遇,他几乎高兴得要狂喊而出,他多么想能把别后的一切,向蝶仙倾诉一番,只是却苦于不能出口。 尤其是云娜听信那雷鸣子之言,竟然裸体为自己疗医,此举他虽是处心纯洁,光明磊落,可是男女有别,终觉不便。事又凑巧,竟让心上人闯见,一时有口莫辩。却想不到,那裘蝶仙似乎并不以此责怪自己,反而百般安慰,体贴有加。 燕青自离开蝶仙之后,数年来受尽风霜露宿之苦,尤其是思慕往昔情爱,几变半痴状态。如今空一晤会玉人,床前探视软玉尽温,自然心中有一番消受,方自暗想,自己一番苦心相思,总算没有白费,至此而后,总可与心上人永不分离了。 可怜的燕青,他又哪里知道,此时蝶仙外表虽温存有加,实则内心早已对自己另有打算,只是蝶仙是一个极为沉着的女孩子,她虽然内心深深的爱着燕青。可是每当她一想到自己,就如同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,她想着自己是败柳残身,何况尚 遗下一子,再者,眼前的云娜,冰清玉秀,分明已深深的爱上了燕青,自己从旁观察,燕青也似与她有了相当的感情,而且自己此时的介入,无异拆散了二人的好梦。 这么一想,蝶仙不由一番热情,冷到了脚根。满心想着,只要燕青伤势一好,自己定随恩师远走大漠,从此再不作他想了。 她心中虽这么想着,可是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?每当燕青深情的眸子,向她顾盼时,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动,可是,她总是死死压制着。 这是燕青和蝶仙二人心中的想法,可是那云娜呢?这天真率直的姑娘,也似乎一改往日的个性,而变得忧虑了!起码她已经觉察到,有了蝶仙的介入,将是自己和燕哥哥之间极大的障碍。 可是她却深信着蝶仙的话,更不愿轻易地就放弃了燕青。 这是三个年青人心中的想法,同时也是他们深深的苦恼着的问题,只是谁也不愿意说破而已! 燕青仰睡在床上,脑中反复思索着一些令人心烦的问题,久久不能释怀。 尤其是当他思念到雷鸣子此时的出现,令他冷汗涔涔而下,他想着那个阴险的老人,决不会放弃蝶仙的。 他定会用种种的方法去得到她,而自己也就无形中存着一个潜在的敌人。 思念到此,他忍不住在床上叹了一口气,正想把双目闭起,却见眼前人影一闪,那云娜竟自不知何时进到了室内,正自手扶床沿,泪眼迷离的看着自己,不时抽搐着,像是才哭过似的。 燕青不由心中吃了一惊,当时急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!” 不想却被云娜一只柔软的手阻在唇上,遂见她又用另一只手擦了一下眼睛,破涕为笑道:“你不要说话,我没有什么……只是,只是心里有一点不好受!” 说到这“不好受”三字之时,她声音不禁变得有些发抖了。 燕青惊疑地注视着她,像是在问:“为什么不好受?你告诉我……” 云娜娇声叹了口气,那两弯蛾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,深情地顾盼了一下燕青,却微微一笑道:“你在想什么?” 燕青摇了摇头。云娜哼了一声道:“你不要骗我,我知道你在想心事,方才我还听见你在叹气呢!” 燕青不由慢慢把目光移向云娜脸上,却发现只是两天的功夫,这姑娘竞消瘦了不少,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眸子,更深深陷于一片忧郁之中。 当时不由颇为感动地叹了一声,呐呐道:“云妹!你这是何苦……不要太苦了自己……” 云娜本想用手再去阻他的嘴,可是燕青的话竟已说出口,她不由又惊又喜,突然张大了眼睛,喜形于色地道:“呀!你能说话了……” 说着这句话,竟忍不住紧紧的执起燕青一手,一面嬉笑道:“这就好罗!这就好罗……” 燕青见状更是感动地长叹了一声,慢慢地道:“为了我的伤,这几天可苦坏了你了……” 云娜忽然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,眼圈红红地道:“燕哥哥!我一点不苦……只要你的伤能好,我就是再苦也无所谓……” 燕青见此时云娜轻偎在枕前,一张脸几乎已凑在了自己脸上,当时不由惊觉的向后移了一下身子,心中却由不住暗暗想着:“这姑娘分明对我已有极深感情……已到不避嫌疑地步,若是让蝶仙闯进,哪可如何是好?” 想到此,禁不住由脊椎骨中直冒冷气,偏又是对方一番热情,深深款款,自己如若忍心说出,岂不令人家齿冷寒心? 这么一想,忍不住一双瞳子,在室内到处的转视了起来。 云娜是何等聪明智慧之人,哪里有看不出的道理,当时不由心中一冷,鼻子一酸,差一点又流下泪来,但她却仍然装出一副笑容道:“燕哥?你看什么?……” 燕青才警觉,不禁俊面一红道:“我……是想……秦老前辈……” 云娜何尝不知,燕青心中分明是在想着蝶仙,却谎称秦七婆婆,当时也不说破,只浅浅一笑道:“秦老前辈,好似去追寻一人,不想去了一下午了,还不回来,真是急人!” 她说着眼珠一转,却又接下去道:“倒是那蝶仙姐姐……怎么也是一去不回来……真奇怪了……” 她说着话,眼波却斜扫着燕青。果然见他闻得自己这句话后,怔了一怔道:“蝶妹她上哪去了?……” 云娜一股冷气。直冷到了脚根儿,当时眼圈一红,抖着声音道:“她呀?她却给你抓药去了!” 燕青这才发觉声音不对,再往云娜脸上一看,只见对方那双大眼睛,正自盯视着自己,晶莹的泪水,直在眼眶子里打着转儿,不由大吃了一惊,忍不住一把握住了她的玉手道:“妹妹!你这是怎么了?……” 不想这句话方一出口,门外却娇滴滴地回了一句,道:“妹妹!你这是怎么了?” 二人都不由大吃了一惊,一齐回身向房门望去,却见那室门不知何时大开,蝶仙正自满面春风的当门而立,燕青不由一阵面热,忙松开了握着云娜的一只手,一时直惊得目瞪口呆。 云娜更是一阵娇羞地娇声:“姐姐!” 当时回身扑上前去,一只手拉着蝶仙道:“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 蝶仙不由噗嗤一笑,一面瞟了睡在床上的燕青一眼,一面把荷在香肩上的一个小竹篓取了下来,喘了一口气,笑道:“方才你不是还怪我回来的晚嘛?怎么这会又说早了?……” 云娜不由刹时玉面绯红。蝶仙见状,生怕对方无法下台,说完了这句话,不由立刻哈哈笑道:“我的小姐!你不知道那路有多远呢!可把我累坏了!” 她一面说着,一面用一条小手帕,在脸上扇着,凤目有意无意地又瞟了燕青一眼。 只见她长发垂披在肩后,轻轻挽了一个发髻,粉面上香汗淋淋,可知她果然跑了不少路。 沉默了半天的燕青,这时不由呐呐道:“蝶妹!真累坏了你了……快些坐下吧!” 蝶仙目光看也不看他一眼,只笑着对云娜道:“他还算有点良心,还想着叫我坐下……” 一面说着,一面却拉了一张椅子坐下,有意无意地又看了燕青一眼。 燕青不由一阵大窘,正急得头上直冒冷汗,不知如何解说才好。 云娜见状大是不忍,当时格格一笑道:“姐姐!那你可真是冤枉了人家了……” 蝶仙口中“哦!”了一声,笑咪咪地道:“我冤他什么来着?” 云娜不由咬了一下口唇,生怕蝶仙看出自己情态有异,强自浅笑道:“姐姐没回来,他不知问了多少次了,人家一心记挂着姐姐,姐姐却还怪他,这不是太冤枉了人家?” 这小妮子说着话,也是一个劲往燕青瞟着眼皮儿,心里那份伤心,就别提了! 蝶仙见自己几句话,竟把二人急成这样,心中反倒大为不忍,同时更可看出云娜对燕青爱慕之深,由不住心中泛起一股莫明的酸溜溜感觉。 她心中暗自感叹地叫了声自己的名字道:“蝶仙!你这是何苦呢?” 想着她几乎再也不敢用眼睛去看床上的燕青一眼,因为她知道自己感情的弱点,那是万万敌不住这少年人深情的顾盼的…… 也许你曾下过决心,要使自己热情的意念,回归于冷静,可是一份诚挚的感情,所放出的热情,足以令你已复平静的内心,又沸腾起来。一个人逃避他的敌人并不难,可是要想逃避一个深爱着的人,那却是千难万难的一件事! 蝶仙此时的心情就是如此,她已知道自己感情的弱点,所以她更加警惕着自己,唯恐使自己又陷入原先的情网之中。 她脑中想到了这些,不由把先时心情,勉强压下了许多。这时燕青却呐呐道:“愚兄这条命,多亏蝶妹及秦老前辈搭救,否则早已不治了……蝶妹深情,愚兄没齿不忘……” 蝶仙笑着看了他一眼道:“你别光谢我一个人,其实我一点忙也没帮着,倒是云妹为了你可吃了不少苦哩!” 她说着眨了眨那双光彩美丽的眸子,笑盈盈地看着云娜不语。 云娜脸一红道:“哎呀!我又帮了什么忙呢?” 燕青不由默然点了点头道:“云姑娘对我恩情,我也是一样的永世不忘……” 蝶仙对着云娜挤了一下鼻子,道:“还有呢!师父她老人家救你,要不是她老人家,你呀!早就被那大蛇给吞了!” 燕青不由皱了皱眉,心说:“她这是怎么了?怎么一个劲逗我玩……到底还气不气我也不知道!” 当时闻言之后,只好叹了口气道:“秦老前辈大恩,愚兄又岂能时刻忘怀?……” 蝶仙噗嗤一笑道:“你要报恩的人可多着呢,看你今生一世都报不完……你呀!” 她说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,这一眼竟使她忍不住再说什么了。 当时一收嬉笑之色,绷了一下小脸,哼道:“你好好给我睡在床上养伤吧!什么报德报恩的话少说……” 说完了这句话,想是一时发觉神态太严肃,这算是什么嘛?又忍不住笑了笑。 那种冰冷玉秀,轻颦浅笑的姿态,直看得燕青如醉如痴,若非有云娜在身前,早不禁要失声一诉幽情了,此时只是怔怔的看着蝶仙,欲言又止。 蝶仙见状生怕他一时冲动,说出什么话来,当着云娜的面,难免令她娱会。 当时忙岔口道:“你看,我只顾了说话,都忘了正事了。” 说着离坐而起,云娜和燕青都不由注视着她,不知是什么事。 却见蝶仙先把那紫竹小篓上一花杆小锄取下,一面小心地把篓盖打开,扭脸笑着看燕青道:“为了这棵朱茎老参,我真费了不少事呢!” 她说着自篓中取出一个草卷儿,把外面草打开,现出一棵长约五寸许的老参来。 燕青自幼随师采炼各种草药,阅厉甚丰,此时只一见这老参,就知是一棵极为难觅的百年老参。只见那参,通体朱红颜色,皮皱如枣,又粗又亮,参上须尾极长,须上还沾着细土,一 看即知是才出土的新鲜玩意。只此一参,如持之中原,出手即可千金,却想不到竟会为蝶仙轻而易举的采回,不由吃了一惊。 云娜在苗疆多年,参茸肉桂见多识广,本没有什么可惊之处,只是像这么大的老参,她还真是第一次见过,不由偎上去惊喜道:“这大参定已通灵,姐姐一人却是好本事,如何采到手中的?” 蝶仙得意地一面小心用巾布擦着那参上泥土,一面笑嘻嘻地道:“本来师父药单上,并没有叫我采这人参的,也是我凑巧碰见的。” 说着扫了二人一眼,才接道:“我采完药回来时,经过一座石峰,那石峰之下有一清潭,潭水极浅,可是奇怪的是水面上却挺生着极高的草茎……” 二人不由都为她的话吸引得入迷地听了下去,蝶仙才喘了口气道:“我心里奇怪,怎么草会由水里面生出来呢?也是我一时心灵,记得恩师曾说过,有一种‘朱茎参’,却是生在水中的,……我当时又见那些草茎长得极为葱郁,一时好奇,卷起了裤腿,下水去挖了一阵,不想把满池弄了个遭,依然没有发现……” 她咽了一口唾沫又接道:“谁知在我失望上岸之时,才发现一条红色茎根由石上垂至池内,费了我半天事,顺着这红茎,才总算在池边把这东西给挖了出来。因听家师说过,一出土灵性即去其半,这才小心用它原有叶子包裹起来,现在尚未失去原色,正好食用!” 说着她小心地把这老参放在桌上,对云娜道:“妹妹,你去拿一个磁碗和一片竹片来,等会时间久了,灵性一失就太可惜了!” 云娜忙应了一声,反身而去,燕青忍不住在床上翻了个身子,却见蝶仙只是小心地在盘弄着那支老参,却连一眼也不看自己。 燕青看着不由一阵莫名伤感,禁不住叹了口气,口中叫了声:“蝶妹……” 蝶仙以二指在唇上按了一下,比了个禁声的姿式,微笑了笑道:“你的话不说我也知道,你就别说了!” 燕青忍不住道:“这些年你真狠心,叫我找得你好苦……” 蝶仙回身苦笑了笑,叹道:“云妹就回来啦,有话以后再说如何?” 燕青不禁也苦笑了笑道:“我知你心已变,可是我爱你的心,却是永生也不会改变的……” 蝶仙不由低下了头,心中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,遂又听得燕青发抖的声音道:“也许你误会我和……” 言方到此,却见蝶仙小声斥道:“呆子,她来了!” 果然云娜玉面含笑由外而入,手中拿着一个青瓷小碗,和一枚竹片,一进室就笑道:“想不到姐姐如此能干,这竹片儿要来作何用处呢?” 燕青只好把出口的话忍住,只是怅然地看着二女,心中黯然神伤。 蝶仙由云娜手中接过了东西,遂笑道:“听师父说,参性最敏,若以金属刀割截,功效却要失去一二,最好是竹片。我也是第一次试验,也不知这话对也不对?” 她说着,轻轻把那老参举起,用竹片小心地在参根处切下一片,遂见由参内涌出一股极为洁白的浆汁,蝶仙遂用磁碗小心地接着,须臾已接获了小半碗,再看那老参,却只剩下一副残皮,光泽尽失,状同枯萎也似的。 蝶仙这才放下那参肉,小心地把那半碗参汁端到床前,对燕青笑了笑道:“你快把这喝下去吧,补得很呢!” 燕青此时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——七上八下,也不知蝶仙到底对自己心存何意? 要说她对自己没有感情吧,却是处处透着关怀;若说有情吧,看来又只是轻描淡写,难以令人猜透。一时不由呆住。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蝶仙,竟忘了伸手接过那碗来。蝶仙见状回头笑唤道:“妹妹!你来扶起他来,好喂他喝下去呀!” 燕青这才惊觉道:“不要!我自己能起来!” 一面用劲挣了两挣,仍然是原处未动,不由脸色大惭。这时云娜已伸出玉腕,轻轻把他托了起来,燕青只好装着闭目不见,神色之间更显不安。 蝶仙看在眼中,不由暗笑道:“你倒会装,背着我时哥哥妹妹有多亲热,这一会又老实起来了。” 想着心中更是有气,遂有意把碗递与云娜道:“妹妹你喂他吧!我还要去熬那药呢!” 说着不管对方答应不答应,把碗往云娜手上一送,转身就走。 云娜心知蝶仙是有意给自己找机会,好亲近燕青,当时接过碗,脸色虽一红,心中却是半羞半喜。 燕青此时见状,更不由心中冷了一半,当时不禁赌气暗忖:“你又何苦对我如此?莫非我为你还有什么不尽情之处吗?” 当时猛然睁开双目,口中说道:“不劳费心,我自己来好了!” 说着竟自伸出手由云娜手中,把那古瓷小碗接了过来。云娜还没想到其它,只是怔了一怔,可是蝶仙却听出语音不善,又恐他新伤未愈,万一力不由心,把那碗参汁倒翻,岂不可惜了? 当时又恐云娜不好下台,见状忙回身跑来,伸手把那碗参汁,由燕青手中抢过来,一面皱眉道:“你怎么行?还是我来吧!” 不想目光望处。只见燕青脸色惨白,微微战抖着,不由心中一软,那两弯紧皱着的蛾眉,不由也随着展开了,禁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,遂回眸向云娜笑道:“妹妹,你可会熬药?要小火!” 云娜哪里又知二人心中闹的什么鬼,只是看着发愣,此时闻言忙道:“我会!我会!姐姐交给我吧!” 她说着忙跑至桌前,把那小药篓提起,回头笑向蝶仙道:“可是现在就熬?” 蝶仙默默地点了点头。云娜又看了燕青一眼,皱眉道:“燕哥,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。” 燕青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:“没有什么……你请放心吧!” 云娜这才婀娜地转身而去。待她出室之后,蝶仙不禁叹了口气道:“我知你是生我的气可是?” 燕青冷冷地哼了一声道:“我不敢……” 蝶仙不禁双目一红,差一点流下了泪来,如非她心中坚持着那份意念,此时早就忍不住滚身人他怀中,可是她却强自咬着下唇,不让眼泪滚出来,闻言低头想了一会。 她本想把心中所想的话说出来,只是回心一想,燕青如今仍在病中,如果把真话说出,也许会使他大受打击,岂不是为德不足?自己一生之中,深爱着只此一人,又何忍心眼见他如此? 要知蝶仙是一遇事颇能镇定之人,凡事只要经她一下决心,决不会中途变志。 此时内心虽也凄苦万分,见状却仍然装作无事一般,强自打起了笑容道:“好了!算我不对,给你陪个礼该好了吧?” 燕青哪真忍心生她的气?只是初涉情场,少年男女偏多这般喜笑冤缘。此时见状也忍不住笑了笑,他一面仰脸看着蝶仙道:“你可是真的不生我的气了?” 蝶仙见他如此天真,心中更是不忍,当时露出一对小酒窝道:“当然是真的罗,你有什么地方叫我生气呢!” 燕青不禁愁容尽去,答道:“我只以为你又不理我了……” 他说着,不禁一时触起这多年来的相思之苦,竟不禁落下了泪来,一面忙用袖子擦了擦,见蝶仙那双剪水双瞳,正自垂视着自己,深湛的目光中,泛出了无比的情意,燕青不由忍着泪,破涕笑道:“我实在思念妹妹过甚,今日一见你,难免失神,你……可不要笑我!” 蝶仙浅浅地笑了笑,又摇了摇头道:“我怎么会呢?” 说到后来,她竟差一点也快哭了,为恐失态,她笑着扬了一下手中青瓷小碗道:“快些吃下去吧!等会……” 方说到此,只觉得那只左手一温,竟被燕青实实的握了住,不由顿了顿,笑白了他一眼道:“你这是怎么了?伤才好一点,又不老实了……还不放手?” 燕青哼了一声道:“你要答应我,以后再也不离开我,我才放手,要不然我一辈子不放!” 蝶仙不由心中一动,暗想:“莫非他看出了我的心意吗?” 当时再朝燕青脸上细看了看,只见他那双晨星也似的眸子,正自含怨似喜地视着自己,决不像是洞悉了自己心情神态。 蝶仙不由释去疑怀,一面黛眉微颦,笑道:“你到底放手不放?……你……” 燕青剑眉微挑道:“你答不答应?” 蝶仙不禁叹了口气道:“我答应就是了!” 燕青这才松开了手,当时由蝶仙手中接过碗来,就嘴几口,把碗中参汁饮了个干净。 蝶仙见他这番形状,不由后退了一步,娇笑道:“好呀!你倒会装,这哪像个有病的样子呀?一点样子也没有!” 燕青俊面一红道:“我是说没有什么病了吗,你偏不信要喂我,难道吃药还要有什么样子吗?” 蝶仙见他说时眉飞色舞,自己也只不过一句令他开心的话,竟把他喜成这样,竟连伤痛都忘了,可见对自己之痴情!而自己对他和云娜之多疑,似乎是不对的! 这念头只是像电也似的,在她脑中闪了一闪,可是当她回想到,云娜和他那种肌肤相亲的姿态,又怎能说是自己多疑? 她这么一想,也不禁发起愣来。 燕青此时饮下这碗参汁,愈发觉得精神大振,此时见状,不由拉了她一下道:“蝶妹!你怎么啦?” 蝶仙不由一惊,嗯了一声,回眸笑道:“没什么……我只是想……” 燕青皱了一下眉道:“秦老前辈怎么还不回来,天都快黑了!” 蝶仙闻言不由警觉道:“真的!师父她老人家到哪去了?” 燕青皱了一下眉,怔了一下道:“好像是追一个人去了!” 蝶仙道:“追一个人?是谁?” 燕青想了想,不由脸色一变,半天才叹了口气,自言语道:“莫非会是这老儿不成?” 蝶仙眨了一下眼皮,惊道:“哎呀!你倒是说清楚呀!真急死人了!” 燕青看了她一眼,满面戚楚地道:“蝶妹!你可知那雷鸣子也来了吗?” 裘蝶仙顿时就如半空响了个焦雷,惊愣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,一时面色大变。 潇湘书院扫描独孤书客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正文 第十四章刃战双魔 裘蝶仙乍闻那雷鸣子闻继天来了苗疆,不由吓了个失神落魄,直如半空响了一个焦雷也似,一时后退了好几步,面上变色道:“你说什么?那个老!老怪物真的来啦?” 燕青在床上叹息了一声道:“我岂会骗你?……” 此时蝶仙已坐在一张椅子上,闻言后,发了半天怔,盈着一汪眼泪问道:“那……可怎么好呢?……可是你又怎么知道?莫非你见过他了?” 燕青苦笑着点了点头。 蝶仙张大了眸子道:“你见过他了?什么时候?” 燕青见她吃惊了成这样,心中更是难受万分,不由低低地叹了口气道:“唉!非但我见过他了,说起来这老头子还是我救命恩人呢!” 蝶仙更是不解,只是此时她脑中思想已乱,只顾想些可怕的问题,闻言之后,只是怔怔的看着燕青发骇。燕青苦笑道:“这老叟虽是诡异十分,他知道我此来是为你……” 他脸红了一下,看了一眼蝶仙,见她没有反应,才又接下道:“所以在我临危之时,故示可恶,想令我知难而退!” 说到此,更不由冷笑道:“哼!我又岂能上他的当?” 他说着不禁自身也触动伤怀,颇为伤感地看着裘蝶仙,恨声道:“无奈我爱妹妹太深……此行本不顾生死,又岂是这老魔头所能吓阻……” 他还要说下去,蝶仙却流泪道:“不要说下去了!” 这一刹时,她确是颇为感动,心想这燕青对自己也是太痴情了,其实以他武功,又岂能和雷鸣子相较?无异以卵击石,自己若再对他如此冷漠,实在太说不过去了…… 她心里虽这么想着,可是却低着头,连余燕青一眼也不看,只呐呐道:“那雷鸣子对你说了些什么?他可知我在这里吗?” 燕青点了点头道:“他知道!” 蝶仙把那双剪水双瞳翻了一下,似颇为吃惊地抖动了一下,实在地,雷鸣子闻继天,对她内心的威胁实在太大了,这几年来,只要一想到他,几乎都会令自己坐立不安,更何况耳闻他已来到此地,已经发现了自己? 余燕青不由顿了顿,道:“姑娘你也不要为此担心,好在我既来此,已安下心眼儿,要活我们一块活,要死我们也一块死,绝不能令那个老怪物称心如意……” 蝶仙咬着唇儿,发了一会呆,此时苦笑了笑道:“我自然不会怕他,你也不要为我担心,先顾你自己眼前的身体吧!” 燕青窘笑了笑道:“我的身子已经不大妨事了,再养几天,总可以下地了。” 蝶仙此时低头在想着什么似的,只见她脸色红一阵,白一阵,一会似发怒,一会又似发愁,黛眉颦颦,目如秋水。燕青一时也猜不出她脑中在想着什么。 忽然蝶仙猛一抬头道:“你告诉我,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?” 燕青不由一怔,心想这是怎么啦,莫非她还要找他去不成? 当时皱眉道:“你……问这个干什么?” 蝶仙蛾眉一挑,目射奇光,道:“我找他去……你快告诉我他住的地方!” 燕青惊得心里一跳,闻言之后,苦笑着摇了摇头道:“慢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住在哪里,就算是知道,我也不会告诉你!” 蝶仙蛾眉一竖,方要说话,燕青已把身子向上坐了一坐,叹息道:“蝶仙你听我说,你千万不能去找他,这个老怪物武功方面,实在不是好惹的,你就算找到了他,又有什么用,无异是飞蛾扑火……” 裘蝶仙冷笑道:“那么,莫非我还等他来不成?” 燕青苦笑道:“话可不是这么说的,我想这事还是等令师秦老前辈回来之后,再想对付之法才好!” 蝶仙不由黛眉微展,心中顿然开朗了许多,心中暗想:“我真是吓糊涂了,怎么会把她老人家给忘了!” 当时点了点头道:“你看我都忘了……师父要知道他来了,一定会给他一个厉害!” 她本是阅历未深的一个孩子,心事一松,也不由顿时心情就开朗了许多。她把手中青瓷小碗,往茶几上一放,回顾着燕青,似笑又嗔地道:“怎么这事,你不早告诉我呢?” 燕青脸红了一下道:“我,唉!本来我都不想告诉你的,免得你心里又瞎想。” 蝶仙心里不由动了一动,不由暗自感伤道:“你也是太痴情了……燕青!我终于会令你失望和痛苦的!” 想到这里,不由一时心情黯然,姗姗行到了燕青床前,见对方那只深情的眸子,正自含着无限浓情深深地顾盼着自己,不由愈觉难受,只好浅笑了笑道:“你!你老看着我作什么?” 燕青口中“哦”了一声,吓得慌忙把目光移向一边,蝶仙不由心里又是一酸,却格格一笑道:“呆子!我是逗你的!” 她说着一时忍不住,竟坐在了燕青床边,轻轻握住了燕青一只手。 可是,一刹时,她又为自己多情的举动,而感到冒失了,竟自发起呆来。 燕青紧紧地回握着她那一只柔似无骨的玉手,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和消受,一时情不自禁,方想说上几句深情相思之言,可是蝶仙却低低叹息了一声,由燕青手中挣回了腕子,遂即站起来,红着小脸,不自然地笑了笑,道:“你……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?” 燕青愣愣地看着她,这一会心里却由不住想,暗忖:似乎蝶仙对自己的感情变了许多,总似有意或无意地在逃避着自己!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? 二人一时各怀心事,四目相视,竟自久久不移,正自心事忧忧,却见云娜从室外行进,她双手小心地端着一碗药汁,一进来就尖叫道:“哎唷!姐姐快接过去,烫死人了!” 二人不由各自一惊,蝶仙脸一红,这才回身飞跑了回去,一面接过了药碗,一面笑道:“你呀,可真是没用,一碗药都端不好,快交给我吧!” 说着把碗接了过来,云娜此时双手连连的甩着,挤着鼻子哼道:“你不要说我,我就不信你不怕烫……” 蝶仙此时已把药汁放在一旁桌上,回身笑道:“我才不怕呢!谁像你,大小姐!” 云娜瞟了一下燕青,见他也正看着自己,不由脸一红,举起一双雪腕,正要不依。 蝶仙慌忙双手连摇道:“好了!好了!别闹了,你看人家那里正难受着呢!” 云娜果然听了这句话就不闹了,忙走过燕青床前,低头看着燕青。 燕青本是心事重重,云娜这么一看他,不由使他感到一怔,愈发不自然,只苦笑了笑。 云娜吃惊地睁着一双大眼睛道:“燕哥,你怎么啦?……” 燕青本没听见蝶仙说自己什么,此时闻言,更不由窘道:“我!我!” 云娜此时急得直想哭,红着眼圈道:“燕哥!你要知道你伤还没好,千万不要再多想,叫人多……多不放心!” 说完了这句话,她才脸一红,想到蝶仙尚在身后,不由回头看了蝶仙一眼。 没想到蝶仙此时也正看着她,云娜脸愈发挂不住,羞了个绯红。蝶仙却掩嘴一笑道:“是嘛!叫人家多不放心!” 云娜哼了一声,正要不依,蝶仙却走上一步,轻把玉腕在云娜肩上一搭,正色道:“我是给妹妹你开玩笑的,你千万不要怪我……” 她说着,又看了燕青一眼,明眸却又回到了云娜脸上,愈发正色道:“我们侠义道中,讲究的是心法意爽,妹妹虽非我道中人,可是倒没有一般闺阁女子忸妮之态,实在是难得的很……” 说到此,她声音低了许多,目光竟不再盯视着云娜,可是仍然接道:“此次余兄若非遇见妹妹……这条命也早就没有了!” 方言及此,燕青和云娜,都不禁各自叫了一声,一个叫“蝶仙……”一个却是叫“姐姐”…… 可是前者语调凄苍,后者却是多少带了些羞喜的意味,反映着二人不同的心情。 可是蝶仙仍然低着头,连二人看也不看一眼,继续说下去道:“大丈夫知恩必报,我想余兄若是有一些良心,定不会令妹妹失望,好好报答你呢!” 燕青不由顿时心中一凉,脸色更不由一变。蝶仙此时看了他一眼,竟自带着一种莫名凄酸。 她紧紧地抚在云娜肩上,一时心思万缕,这几句话,却说得她自己直想哭。 云娜回过脸来羞道:“姐姐你今天怎么啦?……老拿小妹取笑……我!我……” 蝶仙绷着小脸,似笑又嗔道:“怎么了?我的话说错了吗?” 这时燕青却在床上翻了个身,把脸背向了里面,心中却在暗暗生气,也不知蝶仙究竟是对自己安着一份什么心,为何总似有意把云娜和自己凑在一块?这可真是奇怪! 想到这里,他心中忽然一动,暗道这就是了,她一定还是认为我和云娜之间…… 想到此,不由心中一冷,忙又把身子翻了回来,却见二女目光,都直直的注视着自己。 燕青想解释几句,可是到口的话,竟是无法出口,只是看着蝶仙直发愣。 蝶仙恐被云娜看出了蹊跷,慌忙回身笑道:“光顾了说话,药都凉了!” 她正想伸手把药端起,却见云娜已抢先过来,把药碗端起道:“姐姐,交给我吧!” 蝶仙笑了笑道:“当然该你喂他了,我已经喂过了!” 她一面说着,一面已走向室外,口中却低低地吟道:“我去看看师父去,怎么她老人家,到现在还不回来?” 说着话,已走出了房间,燕青忍不住叫了声:“蝶仙……” 蝶仙回头一笑道:“干什么?我在门口去看看去,就回来!” 燕青被她把自己要问的话先答了出来,一时反倒默默然,见云娜已走到自己跟前,生恐令她见笑,只好勉强笑了笑道:“我是怕你去找那个老怪物去……” 蝶仙笑哈哈已出了室外,顺口回道:“我才不会呢?” 云娜闻言即一怔,此时蝶仙早已去外,她不由皱了一下秀眉道:“什么老怪物?” 燕青虽有满腹心酸,可是面对着这好心美丽的姑娘,却是无法吐露,此时闻言,不由叹了口气道:“姑娘!你哪里知道啊……” 云娜愈发不解的看着他,燕青遂叹道:“姑娘可知那为我治伤的老人是谁?” 云娜微微变色道:“他不是一个游方的郎中嘛?” 燕青冷笑了一声道:“姑娘可被他骗了……此人并不是一野郎中,却是愚兄一个极大的仇人!” 云娜不由突然一惊,“哎呀”了一声,燕青也不禁吃了一惊。 云娜不由抖声道:“什么?……他是你仇人?……那怎么会……那怎么会!” 燕青苦笑道:“姑娘不要惊慌,他虽是我仇人,但这一次却没有害我。” 云娜翻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:“是呀!他不是还为你治好了伤吗?……怎么又会是你的仇人呢?他叫什么名字?” 燕青摇头哈笑道,“此人心术诡异十分,决非姑娘所能想到,他所以救我,却是别有用心……”说到此,不由长叹了一声。 云娜此时已横过燕青坐在一张椅子上,闻言愈发不解道:“什么用心?” 燕青看了她一眼,嘴皮动了动,只觉得这隐情万万不能道破,尤其关系着蝶仙英名,同时也不是一时半时所能说清楚。 当时转了一下眸子,苦笑道:“说来痛心……姑娘还是不要问了……” 云娜方自再想追问,偶一注视,却见燕青满面怅惘之色,心知这一定是他一桩痛心的往事,对方此时又在伤中,自己何忍再触起他的伤感? 这么一想,也不由把到口要问的话给忍住了,当时浅笑地点了点头道:“好!我不问。可是你也不要再为这事难过了,一切事都等你伤好了再说!” 燕青叹息了一声,没有说什么。 云娜此时却东顾西看的惴惴不安道:“燕哥!我看这房子两面都是大窗,又启开看……怪害怕的,你还是换一间吧!” 燕青不由感动地一笑道:“你不要担心,那仇人是不会来的,来了我也不会怕他!” 云娜皱眉道:“还是小心点好,你现在还受着伤,……怎么能和他打?” 燕青笑道:“今晚上有蝶仙姑娘的师父保护我,我还怕什么?你尽管放心好了!” 云娜这才点了点头,可是她脸上带着一层迷惘之色,半天才道:“这老人到底是谁?为什么……” 燕青叹了口气道:“姑娘你是不知道的……这老人是武林中一个极为难缠的人物……姓闻名继天,外号人称雷鸣子,和我有一段宿仇,却想不到,竟会在此,又和他遇见了,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!” 云娜不由张大了眼睛,惊吓地问题:“他为什么又要救你呢?……” 燕青叹了口气,只是摇了头没有说什么。云娜这才想起来,口中“哦”了一声道:“真对不起……我说过不问你的,现在又忘了!” 燕青苦笑了笑道:“倒不是我不肯告诉你,实在是提起来令人痛心……何况……唉!还是不说的好!” 云娜苦笑了笑,没有说什么,这时轻轻由桌上把那碗药端了起来,走至燕青身前含笑道:“快些把这碗药喝下去吧!” 燕青见药色墨绿,浓如浆糊也似,却是透明的,试用舌尖舔一舔,竟是奇苦无比,不由皱起了眉来,云娜翻了一下眼皮笑道:“怎么了?苦是不是?” 她说着,由燕青手中接过了药碗,试在口边尝了尝,也禁不住连声尖叫了起来。 燕青见她苦得龇牙咧嘴,舌尖乱吐,也不禁失笑。此时接过了碗来,就近口边,一仰脖子,“咕咕”几声,直把这一碗药汁,饮了个干净。 这时云娜已飞跑着出去,须臾又笑着跑回,手中却拿了一个小瓶,笑道:“我拿了几块冰糖,你吃一块润润口吧,要不然可苦得令人受不了!” 燕青一面接过瓶子,倒了块糖放人口中,一面皱眉道:“我生平随师出外采药,倒是从来也没有吃过像这么苦的药!” 云娜黛眉微颦,笑道:“我才倒霉呢!你吃药,我尝的又是那门子呀?” 二人说着话,天已慢慢黑了。 经此一闹,余燕青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,只是他满心惦着外面的裘蝶仙,不由显得有时神色不安,云娜见状笑道:“姐姐怎么还不回来,我去瞧瞧去!” 她说着,转身出室而去,一直停了许久,才见她怏怏走回道:“真急死人!” 燕青不由一怔,呐呐道:“她一定是找师父去了……姑娘你也不要急!” 云娜这才慢慢坐下,此时一个苗女姗姗而至,见室门未开,遂站在门口用苗语说了几句,云娜也回了几句,那苗女应声而去。 燕青问故,云娜遂笑道:“她说吃饭了,问你要吃些什么,我告诉她,给你准备一碗莲子羹,等会我自己喂你吃!” 燕青不由感激地点了点头道:“姑娘你太累了,其实我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去……你快去吃饭吧!” 云娜遂站起来道:“我一点也不累,你先闭着眼歇一会儿,我去一会就来。” 燕青真希望自己一个人静一会,闻言点了点头。云娜遂又倒了一杯茶,放在燕青床前,小心嘱了一番,这才匆匆离室而去。 燕青待她走后,一个人沉沉地思索着,暗想“情”之一字,对人之干扰,实在太大了。 试想眼前二女,无不是冰肌玉骨,偏又都是如此大方雅淑,令人只一瞬,也是够刻骨留影。 尤其是蝶仙,燕青一想到她,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这是一个每句话都得小心的妞儿,而且心眼极多,人又聪明透了顶。 这种女孩最爱为自己打死扣儿,有时候却会不顾一切地去做一件她自己认为对,而事实上并不对的事情,谁劝也不会听的。 燕青一想到此,两弯剑眉,不由紧紧凑在了一块儿…… 可是蝶仙那种亭亭玉立,绝世风华的佳影,跟着也就浮上了心头时,他又不禁展眉笑了。 而这云娜呢? 那是一个有着娇娜玲珑的身材,有着温存的个性,看上去是属于娉婷纤柔的一型。 自然她也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妞儿,可是她和蝶仙那种长眉入须,长身玉立,顾盼生姿的意态又不同了。 云娜的美完全是一种内敛的,安详的美,却不同于蝶仙那种于静中之外的美,即使不说话,也显得娇媚袭人,满座生风,那是含有一种外铄力的美。 本来就“美”字一言而论,二女如春兰秋菊,实可谓难分轩轾! 可是不知如何,自己总似不能忘怀于蝶仙,尽管是岁月匆匆,奔途迢迢,可是这少女的影子,只有在自己的脑海里,留下了更深的意念,在自己骨节上,刻下了更深刻的相思…… 今生今世,这一份腻情,将永随着自己,只怕遣之不去,挥之不离了。 余燕青脑中思索着这些恼人的问题,不由星目煦然,一刹时英雄气短,儿女情长,辗转病榻,不胜唏嘘感叹不已…… 天空中群星密布,一弯新月冉冉复出云层,两畦花圃那挺高的花架子下,散放出一阵阵浓郁的丁香花香…… 余燕青转了个身儿,口中喃喃念道:“……满怀离恨,付与落花啼鸟,故人何处去?青春老!” 言之未毕,云娜已笑着托着盘儿进来了…… 蝶仙匆匆由燕青房中走出,走了几步,待出了室门,脚步也就放慢了。 她似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沉闷,一时真想放声哭他几声,可是你如要问她为什么,她可又想不出一个理由来,反正就是郁郁不乐罢了! 她一个人郁郁不乐的走到了大门口,见几个苗兵,正自抱着雪亮的鬼头刀,来回走着,赤着黑亮的上身,露出一身虬粟肉,十分凶猛。 那苗兵见了蝶仙,双双弯腰施了一礼,口中咕哩咕噜地说了几句,双手连连朝着外面挥手,也不知他们是说些什么。 不过由他们形态上看来,似乎是绝无恶意。 蝶仙究竟是个姑娘家,脸嫩,不由一阵脸红,心知言语不通,给他们说也是白说。 当时只含笑点了点头,匆匆走出了大门,此时天已暮晚,景色苍然。 她一个人静静沿着这一条石道而下趟下去,不知不觉走了里许以外。 天色也就愈发的显得晚了,有几处石穴里,此时已掌上了灯,闪闪的散出黄光。 苗人掌灯习惯,和汉人不太相同,他们是用一只羊角,内盛油脂,以线捻紧燃之,插之门首,火光熊熊,油烟袅袅腾起老高。 裘蝶仙心中不禁闷闷地想着:“奇怪?师父怎么出去到现在还不回来?听燕青说,分明是追踪那雷鸣子而去,别是遇着了什么意外吧?莫非……” 这么一想,不由令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,一颗心是再也静不下去了。 当时左顾右盼了一阵,见右边有一小丘,乱石杂陈。 蝶仙不由连跑带纵地走到了那小丘之下,一面用手分着些乱藤枯枝,爬到了丘顶,登高远望,想找一找这附近是否有师父的踪影。 就在这时,却听见一声颇为刺耳的声音道:“咳!咳!请问一声……” 蝶仙不由一惊,猛然回过头来,却见一个年约四旬的道士,正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。 这道士头上挽着一个半尺许的道髻,一身黄葛布的道袍,其上积垢累累,远看都成了黑的了。 这道士一面把一匹瘦马拴在一棵树上,一面还回头口里招呼着说话。 蝶仙心中一怔,也不知道这道士是否对自己说话,当时把头转过一边,并不理他。 可是那道士拴好了瘦马之后,一路跑着过来,口里仍然叫道:“喂!喂!” 蝶仙禁不住回头又看了他一眼,心中这时才确定,他是向自己说话,不由内心微愠道:“怎么这道士一点礼貌都没有?” 当时看了他一眼,没有好气地又把头转了过来。这时那道士已跑至蝶仙身前,龇牙一笑道:“姑娘,贫道给你说话呢!” 蝶仙这时近视这道士,一张雷公脸,兔耳鹰腮,满脸油滑之色,一望即知不是善类,本就对他没有一些好感,此时闻言,不由柳眉一竖,哼了一声道:“哪里来的老道,姑娘可不认识你,你又给我说些什么,讨厌!” 说着又把脸转过了一边。那道士碰了一鼻子灰,非但没有一丝羞态,却把顶厚的嘴唇,用舌头舐了一下,露出一口黄牙,嘻嘻一笑道:“唷!好厉害!” 蝶仙哪有工夫给他瞎噜嗦,方自秀眉一挑,正要发作,却听那道士又接道:“裘姑娘……你不认识贫道,贫道却认识你呢!这一个月来,可把贫道找苦了……” 这一句话,倒不由令蝶仙吃了一惊,不由把本欲出口的话暂时忍住了,口中奇怪的“咦”了一声,道:“我与你这道士素未见过面,你怎么会认识我呢?道士你倒要说清楚!” 蝶仙说着话,玉手已轻轻摸向了剑柄,暗想只要一觉出苗头不对,先出手给这道士一个厉害。 那道士似已看出蝶仙脸色不对,不由双手连摇,嘻嘻笑道:“裘姑娘,你可别拔剑……有话好说!” 蝶仙杏目圆睁道:“道士你说!你是哪个道观里的?叫什么名字,你怎么会知道我姓裘,要是有一字虚假,可怪不得本姑娘剑下无情!” 说着话,这姑娘还是真恼了,玉手一按哑簧,“呛”地一声,竟把那口长剑给撤出了剑鞘,剑身上响出了一串龙吟之声。 这姑娘一抡掌中剑,用剑尖向那道士一点,杏目圆睁的叱了声:“你说!快说!” 这道士见状,心说好家伙,好厉害的姑娘,怪不得师父叫我遇着她,说话要当心呢! 当时见状,双肩一耸,冷笑一声道:“裘姑娘!请先收下了这杀人的玩意儿,贫道才好说话。贫道并非外人,说起来和令师秦瑛,也有些渊源呢!” 蝶仙一听不由一怔,见这道士一双黄眼珠子正自注视着自己,面带着一脸油滑之色,似怒似笑,真不知这道士到底是什么用心。 蝶仙不由略微愣了一下,暗忖这么拿着剑,也确实不像话,尤其不知道道人是何家数,万一真要是和师门有什么渊源,自己如此,岂不是大大的冒失了。 这么一想,只好勉强忍着气,把那口剑往地上一插,冷笑道:“你说吧!” 那道人嘻嘻一笑,冲着蝶仙打了个揖,道,“裘姑娘万勿要多疑,小道法号上飞下云,家师……” 他说着黄眼珠子转了一转,才又接道:“家师大名,恕小道不便直告,好在姑娘等一会一见即知!” 蝶仙低低念了声:“飞云……” 遂冷冷的道:“飞云道人,那么你找我作什么,我可不认识阁下!家师外出未返,有什么话,等她老人家回来,你再当面对她老人家说好了!” 这飞云道人,闻言面容不由一喜,但瞬间即回复常态,口中“哦”了一声道:“原来秦老前辈竟外出了,叫贫道又扑空一趟,好不遗憾!” 蝶仙不耐地翻了一下眼皮,哼道:“你到底有什么事?吞吞吐吐的,你说清楚些!” 道人四下看了一眼,往前凑近了一步,笑道:“究竟什么事,贫道知道的也不清楚,不过家师和我找寻贵师徒已非一日,想不到今晚才无意找到姑娘的下落,咳!咳!……姑娘要是不介意,现在不妨随贫道辛苦一趟,一并去见见家师……” 蝶仙冷笑了一声道:“你我素不相识,还是等一下家师回来以后处理的好!” 飞云道士脸色一红,怔了怔,遂点了点头,哼了一声道:“其实贫道只不过是遵命而行,姑娘不去,贫道自然也无力干涉,只不过事情似乎很急,若是为此耽误,可不是小道的责任。” 他说着不由诡异地笑了笑,转身就走。蝶仙闻言,不由低眉思索了一会,见道士已走出了好几步,不由口中喊道:“喂!道人且慢,姑娘有话问你。” 那飞云道人其实早知蝶仙有此一举,闻唤之后,心中不由一喜。 可是他仍然装着懒散的样子,慢慢转过了头来,冷冷地问道:“姑娘还有何事吩咐,请快赐言,小道此刻还需赶回回复师命呢?” 蝶仙不由玉面一红,微微皱了一下秀眉,吟哦了一阵道:“你方才所说,可都是真的吗?” 道人翻了一下眼皮道:“这是什么话?出家人不打诳语!” 蝶仙看了他一眼道:“令师真的和家师是朋友吗?” 飞云道人嘻嘻一笑道:“岂止是朋友,他们是几十年的交情了,此次家师因有一件极重要的事,要和令师商量,据闻贵师徒,已来苗疆……我们才匆匆找了来,在此地苦寻了月余,不想无意间发现了姑娘的侠踪……” 这道士缩颈舔唇地方言到此,蝶仙已不耐地摇了摇手道:“好了,好了,我知道了。” 道人一怔,蝶仙这才微微一笑,脸色微微一红,道:“方才都怪我太冒失了,尚请道长不要见怪才好……” 她这么一笑,如春蕾开绽,直把那个飞云道长,看得内心一阵火热,一双猪眼都变直了。 只见他连连咽着吐沫,口中笑道:“那里!那里!……” 蝶仙不由一阵恶心,忙自收敛笑容,皱了皱眉道:“令师清居,离此远近如何?” 飞云道人缩了一下脖子道:“不远,不远,由此下绕,顶多不过十里之遥。” 他一面说着,一面尚用手一指那瘦马道:“姑娘要是嫌远,小道这里还有一匹马尚可代步……嘻嘻!” 蝶仙冷冷一笑道:“那倒不必了……” 她低头想了想,暗道:“这道人的话,也许是真的,否则,他又如何会知道我师徒的名字呢?……再则,他也不必给我打什么交道呀?我不妨就随他去一趟,看看到底有何事。” 这么想着,她不由又抬起头来,看看这道人几眼,忖道:“凭他这份德性,就是有什么事,我也能打发他回姥姥家去……” 当时不由点了点头道:“既是如此,我就随你去见令师一趟就是了。” 飞云道人不由大喜,忙自树下解下了那匹瘦马,一面笑嘻嘻地迎上道:“如此姑娘请上马,小道愿为马僮,一路牵引而行,嘻!” 蝶仙不由脸一红,随即愠道:“道长请上马先行,本姑娘在后跟着,十里路瞬息即至,用不着客气了。” 飞云道人不由心中一冷,心说好厉害的丫头,你先别凶,等会叫你知道我师徒的厉害! 可是这飞云道人,本系一色徒,虽是三清教门人,却从不服守清规,平日败坏在他手中女子不知凡几,今日一见蝶仙这种玉秀佳人,早不由色欲大起,若非心知这师徒二人来厉,此刻早已忍不住要动手了,此时闻言,虽是讨了个无趣,倒也不怒,当是又舔了一下厚嘴唇,嘻嘻笑道:“姑娘既不愿骑马,贫道也不便骑,我们徒步而行,也是一样……” 他心中打算着,既不能效宋太祖千里送金娘一骑一行,并肩漫步,倒也情趣,所以自己这才舍马不骑,提议步行。 不想蝶仙自一见他,根本已把他厌恶到了极点,若非心念着他也许与师门有所关连,早就下手给他一个厉害了! 却不料这道人居然还想和自己同路并肩而行,当时闻言之后,忍不住蛾眉陡然一竖,却勉强忍住这番疾怒,冷笑了声道:“道长此言差矣,有道是男女有别,何况……道长又是出家之人,同路而行,究多不便,道长如一定谦让,不如就作罢论……” 说着脸色一寒,有如冰霜,自有一番不怒自威之态。 飞云道长不由丑脸一红,心说好厉害的丫头,道爷看你又如何能逃出我的手法? 他心中因存下了希望,对于眼前这些,倒也能不动声色的忍了下去。 此时闻言,唯恐这姑娘真个返身不去了,那可是自己白费了力了。 当时慌不迭连连暗笑道:“姑娘不要见怪……嘿……” 他干笑了几声,才又接下去道:“贫道是怕姑娘跟不上……所以……所以……” 蝶仙不由冷冷地道:“没关系,道长请上马吧……” 说着话,把脸往别处一扭,连看也不看那飞云道人一眼。 飞云道人连连碰壁,心中也不禁有气,当时瘦手一按皮鞍,人已飞身上马。 他口中呵呵笑道:“既如此,贫道头前带路了,山路难行,姑娘足下可小心着点!” 他说着话,还把那双猪眼眯缝了一下,递了一个自以为风流的眼神,跟着双足一扣瘦马双腹,这匹瘦马拨刺刺已经窜出了数丈以外。 蝶仙忽然心中一动,暗道:“看这野道人,分明是一奸滑好色之辈,我不要上了他的当了吧?” 可是她却生就一副要强个性,既然话已出口,好歹也要去看一个清楚。 当时不假思索,纤腰微伏,已用“燕子三抄水”的轻功绝技,叟叟叟,一连几个起伏,已追在了那道人马后,相距不及一丈。 马上飞云道人,见状不由心中一惊,暗想怪不得这小妞如此大胆,敢情有这么一身功夫。 当时双腿连夹,那匹瘦马,愈发窜伏若飞,一霎时,已绕着山旁小径,跑出了六七里之遥。 裘蝶仙这时也展出了一身轻功提纵之术,始终也没有被道人拉下多远,可是也由不得鬓角都见了汗,显得有些气喘吁吁。 这时那道人才把马步放慢,在马上回身笑道:“裘姑娘好一身轻功,贫道好生拜服!” 蝶仙气得哼了一声,没有理她。这时那飞云道人想似也看出蝶仙气喘吁吁的样子,可不敢把马驰快了,只放着轻快步,一路向前跑去。 他本人却朝着身后,连连地回头注视着,生怕这姑娘半途又转回去了。 这么一骑一行,转瞬之间,又趟下了七八里,此时所走之路愈发显得荒径无人,同时四外更是没有任何住家,空山狼啼,景色十分怕人。 蝶仙此时不由暗觉出路程并不如这道人所说的如此之远,不由心中有些猜疑。 可是她仍然仗着胆子,一路紧跟着道人而行,正想出言问一声,却见那道人回首龇牙笑道:“姑娘不要心急,快到了!” 他一边用手向着前面一指道:“喏!你看,那边不是有一座石屏,绕过那座石屏就到了!” 蝶仙闻声一看,心说:“我的天!还有这么远……” 原来目光望处,那道人手指之处,少说还有四五里之遥,只见有一堆乱石,高下不一的参差耸立着,分明是一处无人的乱石山岗,这道人师徒,如何会选了这么一处地方居住呢? 想到此,蝶仙不由一惊,足下不由突然停住了,一时疑念丛生不已。 飞云道人此时见她突然立足不行,不由也是一怔,忙把马身勒住,翻身下了马来。 蝶仙秀眉微皱,喘道:“道人,你这是怎么说的,要是你早说要走几十里路,我可不来了!” 飞云道人嗤嗤地笑了两声,耸了一下肩道:“所以我要姑娘骑马呀!其实这一段路倒不远,只是乱石道路,难走些罢了,姑娘要是真不能走,还是骑马好了!” 一面说着话,那双黄眼睛珠子,咕噜噜上下转着,直往蝶仙全身上下转着,神采之间,尤为不善。 裘蝶仙此时喘息稍定,心中不由十分后悔,暗怪自己行事太也任性,本不该随着他来的,可是事已至此,也只有硬着头皮闯一闯,看看到底这道人是何路途,如果这道人真是如其言,确系和师父有事相商,自己也算不枉此行。否则,干脆施出师门绝学,给这恶道一个厉害,就便把他给剪除了,也算一消心中之恨。 想到此,不由冷笑了声道:“道人!你也太小瞧你家姑娘了,今夜姑娘既敢单人一剑随你来,还有什么好怕的?道人!你就头前带路吧!” 飞云道长至此,似乎已不像先前那么谦虚了,闻言后只冷笑说了声:“好!我们走!” 他说完这句话,重新又跨上马背,双腿用力一夹马腹,又自向前疾冲了去。 蝶仙此时内力又已恢复,不由气提丹田,莲足点缩,一路轻登巧纵,直蹑随这飞云道人马后疾扑而来,转瞬间已来至那一片乱石岗前,道人已由马上翻下,用手一拍马股,自任那匹瘦马一路翻石越涧而去。 飞云道人这才回过身来狞笑道:“裘姑娘,请随我来!” 这道人说完这一句话,虾背一弯,猛然直朝那乱石岗上扑去,身形竞也颇为轻快,点纵揉升,一霎间,已经翻上了十数丈。 蝶仙此时反倒心胸泰然,存着“既来之,且安之!”的心,当时也自猛力跟上。 眼见那飞云道人,往一处石坪前一落,裘蝶仙也跟纵而至,口中尚问道:“尊府到否?” 话才出口,这道人倏地一个回身,冷笑道:“裘蝶仙,地方已经到了,哈哈!” 他猛然仰天一阵狂笑,蝶仙不禁为他引得陡然火起,方自蛾眉一挑,却见道人一敛笑声道:“这才是上天有路你不去,入地无门自来投。裘姑娘,你是来得去不得了!” 他这几句话,说得极为大声,余音荡绕,历久不绝。蝶仙至此才知有诈,不由又惊又怒,娇叱了声:“好个恶道!我看你往哪儿走?” 这姑娘可是怒到了极点了,这句话才一出口,已忍不住一提丹田之气,用“蜻蜓点水”的轻功绝技。一个起落,已扑至这道人身前。 她口中只哼了一声,双掌已贯足内力,直朝着飞云道人两旁胸肋上,用“进步推身掌”力猛然向外一递,直扑了过去。 这道人怪目旁视,预料着方才自己大声说话,定必已惊动了师父,此时宽心大放。 同时他更存心想在师父眼前逞些威风,若能把这少女败之掌下,岂不是更显光荣? 所以蝶仙这一扑上,更合了他的心意,他呱呱地一阵狞笑道:“好丫头,在本道人面前,你还敢递爪子?” 他口中说着这句话,身形已猛然转到了蝶仙右肋上侧“气血囊穴”上点去。 裘蝶仙不由吃了一惊,暗忖:“这厮还擅点穴,倒不可轻视呷!” 思念之中,慌不迭一滑左足,猛然往下一沉,一带双臂,身随掌走,一腾身就窜出三丈多远来。 飞云道人狞笑着跟纵而进,猛往上一扑,蝶仙此时安心不和他作正面相接,可是内心已把这飞云道人恨之入骨,安心想以一生所学,今夜要把这道人毁之掌下。 此时几个起落,竟自摸奔了偏北一带,贴近悬壁之间,故意脚下放慢了些。 飞云道人仗着这一带地势熟悉,所有峰岭形势,了如指掌,见状暗想:“我看你是不想活了!” 此时陡然一腾身,用“燕子钻云”的绝上轻功,猛然扑了过来。 正逢着蝶仙下落之势,这道人厉哼了一声:“想跑可不行!” 就见他身子向下一落,猛然一掌探出,用“云龙探爪”的招式,直劈蝶仙后背。 蝶仙觉出对方掌风已到,忙一晃身,把他这一掌闪开,并用千面姥秦瑛所授的“潜移默解”进身之法,把娇躯转过了一半来。 只见她左掌从外一探,骈双指“二龙戏珠”向飞云道人两眼上便戳。 飞云道人满以为一个姑娘家,能有多大能耐,却想不到如此扎手,此时一掌劈空,双指已到,他不由一回头,已把对方双指避开。 就见他身形向下一矮,从左往右一晃身,身躯贴着地面翻了回来。 他鼻中哼了一声:“打!” 随着他一双瘦臂,向外一抖,直往蝶仙两肋便打。可是蝶仙一甩右肩头,脚下用力,腾身纵起。 蝶仙此时和这道人连换数招,已知这道人得有家传,久战之下自己可讨不了好。 她本智慧过人,此时一边对敌,已观好了眼前形势,存心想以地势取胜对方。 此时身形一腾空,并不知后纵,反往高处猛拔而起,娇躯甫一下落,鼻中也自娇哼了一声:“好恶道,姑娘失陪了!” 那飞云道人,此时哪还容她身形落稳,闻言只以为对方真个要逃,不由大急。 他本是矮着身躯,此时猛然往起一长身,双臂向前一抖,用“虎扑”式,竞自向蝶仙身后扑来。 哪知蝶仙此时落脚,已是到了一个最险的崖口,成心诱他来此。 此时见道人双掌来式非常疾猛,身到掌到,想要把自己伤于掌下。可是蝶仙早已备好,容他掌风一到,这姑娘一声娇叱,玉臂往后一抖,却用“鹞子翻身”,娇躯却往后斜翻了回去。 如此一来,那飞云道人双掌扑空,还是事小,最主要的是猛扑之下,脚下可收不住势了。 飞云道人此时才觉出不妙,不由吓了个魂飞魄散,勉强往回一收势,可是蝶仙此时娇躯一落,二话不说“排山运掌”,猛朝飞云道人身后击去。 只要容她这种掌力一撤出,那飞云道人,就是有托天本领,要想逃开,也是不易了。 可是就在这一霎那之间,猛然一声枭鸣也似的怪叫道:“丫头住手!” 猛见眼前火光一闪,一条黑影,捷似飘风,竟由当空猛坠而下。 这乍来之人,身形下落之势,可谓之奇巧已极,身躯一落, 正是二人之间。 这时蝶仙才看清,竟是一身穿黑布道袍,头戴七星道冠的瘦高道人,唇上留着黑须,自己似乎在那里见过也似。 还不容她心中思索,这老道人身形轻快已极,脚一沾地,大袖狂舞,“噗!”一声,已抓住了那欲坠崖下的飞云道人,向回一带劲,那飞云道人偌大身躯,竟自被拉得往回栽出了七八尺,一跤坐地。 可是这老道士身子并不少缓,跟着“勾步盘身”,却用“勾搂掌”向蝶仙右肩头下“中府穴”上打来,掌风疾劲,一闪已至。 裘蝶仙智取飞云道长,眼看这一势已然得手,却不料半空中,竟然窜下了这么一个怪人。 尤其惊心的是,这老道人这种掌力一撤,离着蝶仙尚有尺许,蝶仙身形竟自连晃了起来。 蝶仙吓得往后一坐,双掌用师父秘授的救命“封掌”之式,向前交剪着一递,那老道人嘿嘿一笑,身形迳自腾空。落向了一处凸出的石笋。 这时蝶仙方始看清了,那老道人手中,尚持有一枝火势袅袅的油烟火把。 熊熊火光之下,这老道人好一付狰狞的面像,背后似还斜系着一柄短剑。 那飞云道人此时却扑上跪地叫了声:“师父……这丫头就是裘蝶仙,不要叫她跑了!” 这老道人怪目一翻,厉声叱道:“无用的东西,还不退到一边去!” 飞云道人被师父斥得脸色通红,忙躲向了一边,用惊异的目光,看着蝶仙。 这时蝶仙才知,这怪道人竟是那飞云道人的师父,不由又惊又怒。 但仍然唯恐是师门故人,尚自忍着气,上前对着这怪道人行了一礼道:“不知前辈法号如何称呼。召后辈来此,有何见教?请赐告之。” 这人闻言之后,喋喋一阵怪笑,声如夜枭,黑夜里听来。更觉刺耳异常。 蝶仙方自怪异,这怪人已冷冷说道:“裘姑娘!匆匆数年,你连贫道都不认识了吗?……哈哈!” 他说着又自仰天大笑了几声,跟着见这道人一长身已如一片落叶似的,飘在蝶仙身前。 目黑风高,四野箫箫,若非这道人手中那枝油松火把,几乎是伸手不辨五指。 裘蝶仙退后一步,就着道人手中火把,往他脸上细一辨认。 只见这道满头乱发,直如乱草也似,虽然戴着一顶道冠,却遮不住这些乱发,纷纷如茅刺一般,伸张在冠外。 一颗怪头又瘦又小,面色黝黑,下额留着三菱羊须,尤其是一双怪眼。大小仅如桃仁,偶一开合,射出两道碧森森的冷光,脸上皱纹无数,拱背如虾,真是人世之间,难以觅出的怪相。 蝶仙惊魂之下,朝这人一打量,不由吓得脸色陡然大变,口中不由惊吓道:“原来是……你!” 一面说着,不由退了好几步,花容骤变,这怪道人喋喋又是一阵怪笑。突然一收笑容,用手中火把往前一指蝶仙,尖声怪气道:“怎么样?姑娘想不到吧?想不到我这老怪物如今还活在人世上吧!” 他怪声怪气地说着话,又是仰天一阵大笑,可是任何人也能听出,这种笑声,声调太已凄厉了。 他继续尖声道:“我人魔徐道子,在江湖上谁不畏我三分,却不想竟会险些丧生在你这丫头手下…… “裘蝶仙!本真人受你一剑一镖之仇,数年来日夜未敢去怀……不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,今晚竟能再看见你,本真人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,居然敢和本真人动手?” 蝶仙在一注视他之后,脑中突然想起了这道人的来历,不由吓得脸色苍白。 她知道这怪道人,竟是师父的大仇,外号人称人魔徐道子的那可怕的人物。 平日就连师父提起他来,也是惧怕十分,却不想今晚竟会让自己见上了。 蝶仙心中不由深深地后悔,自己不该冒冒失失就随着那飞云道人来此,看来今夜自己是凶多吉少了,可是她一想到了自己的骨肉裘孝天,不由令她陡然一振。 当时听得这徐道子说完后,她不由定了定神,冷笑了一声道:“好个无耻道人,江湖道中,何曾有你这么无耻之人,我师徒找你也非一日。道人,姑娘正要问你,你把我那苦命的孩子,究竟带到何处去了……” 她说着话,到底经不住母子情深,眼圈红了一红,又接道:“你如有一份人心……道人!你快快把那孩子交上,本姑娘即使死在你这恶道手中,也是死而无憾,要不然……” 蝶仙说到此,竟再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来。 人魔徐道子不由一怔,遂呵呵笑道:“好无耻的贱人,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姑娘,却又从何处来的孩子?哈哈!” 蝶仙不由羞得玉面绯红。徐道子却不理她,又接下去道:“你问那小杂种吗……我可以告诉你,他如今并不在本真人手上 ……是死是活,我可不敢说!” 言方到此,就听见蝶仙一声尖叱道:“好恶道!你还我的孩子来……我与你拼了!” 蝶仙到此,已再也不存求生之念,当时背手,已把后背长剑,撤出了剑鞘。 此时纤腰一拧,已窜在了道人身前,左手一托右手剑柄,一出手就是极为厉害的“剑指南天”。 这是秦瑛所授剑招中一套“分光剑”中的起式,夙日蝶仙极少施展,此时惊怒之下,竞把这一套剑招展了出来,以之对付眼前这个魔头。 这一剑,挟着一道寒光,直向人魔徐道子咽喉上点去,眼看已快刺上,就听见这徐道子一声长啸,厉叱了一声:“大胆丫头,你还敢动手!” 眼前就见火光一闪,这徐道子竟自一抡手中火把,用“横架金梁”的招式,居然把这枝油松火把,当剑招来施唤。 只听见“呛啷!”的一声,迎了个正着,裘蝶仙这口剑,竟反被震得跳起了尺许,一条右臂,竟是齐根酸麻,差一点把掌中剑脱了手。 蝶仙不由大吃了一惊,这才知道,道人内力惊人,竟能把内力提贯在松枝之内,使之坚硬如铁,自己掌中青钢剑刃,竟是削它不断。 一剑走空之下,这徐道子已如风车也似的闪进,他忽然叫了声:“接着火!” 猛然一挥右手,掌中火把,就像是一条火龙也似,倏地划空而起,直向一旁的飞云道人身上落了去。 飞云道人慌忙伸手,把落下的火把,接在了手中。那人魔徐道子火把出手,人却如同飞隼也似,一阵旋风,已来至蝶仙的身前。 这道人竟自一伸招爪,用“分叶拿果”的手法,直朝蝶仙这口剑柄上擎来。 裘蝶仙往回一带手腕子,勾足盘身,掌中剑“金鸡剔羽”,剑上带着一片光华,直向人魔徐道子右腿上扫了过去。 徐道子右足一点地面,发出了“铮!”的一声,蝶仙才想起,他这条腿,原来残废,慌不迭向回一抽剑。那徐道子却一声怪笑,腾空而起。 人魔徐道子果然功力惊人,以一双空手,对付蝶仙这口剑,并无丝毫逊色,反倒把蝶仙卷了过去。 裘蝶仙身式本是进势,迎着了这种风力,竟自通通通,一连后退了七八步,方自拿桩站稳。 可是此一刹那,那人魔徐道子已如影附形般的偎了上来,他口中喋喋发着怪笑,声如夜枭,身形向下一低,一卷大袖“浪卷黄沙”,直望着蝶仙手中那口剑刃上卷了过去。 蝶仙此时早已吓得心惊肉跳,当时见状,忙往回一抽剑。 不想那徐道子怪叫了声:“你还想跑!” 只见他左掌一抖,掌开如箕,直朝着蝶仙左肩头上“肩井穴”上猛然抓了下来。 蝶仙就觉得一股绝大劲风,陡然间向自己肩上逼了下来,不由大吃了一惊,慌不迭向左一闪身,方自闪开了这一掌。 可是人魔徐道子这一招是在掩饰袖上招式,蝶仙方自暗庆躲开了这一招,不想突觉掌中剑上一紧,“呛啷!”的响了一声。 蝶仙就觉得一股极大的劲力,在掌心上一挣,如不放手,虎口定裂无疑。 同时耳中听得徐道子叱了声:“还不撒手?” 蝶仙可真是聪明,这口剑竟是再也把持不住,“嗤!”地一声,带起了一道青光,飞上了半天。 那人魔徐道子跟一声长啸,陡然把身形披上了半天,就空一伸手,已把那口腾空的宝剑,接在了手中。这种腾身接剑,看起来几乎是一个式子,可谓之奇快无比。 宝剑一接在手中,就见他全身在空中一翻,用“细胸巧翻云”的身法,已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。 午夜里,他这种腾翻之势,看起来,可真像是一头怪鸟也似。 也不过是交睫时光,那人魔徐道子,已冷笑着站在了蝶仙身旁。 他掌上玩着蝶仙那口剑,用着那双又小又亮的双瞳,注视着蝶仙冷冷地道:“凭你这两手,也想在本真人眼前猖狂,你也太目中无人了!” 蝶仙不由后退了一步,惊吓道:“老道!你想怎么样?……” 人魔徐道子嘻嘻一声冷笑,把掌中剑往旁一插,只见他脸色猝然大变,一霎间,已隐现出了一片杀机,遂见他身形向下一低,哈哈一阵狂笑道:“裘蝶仙……本真人找你们师徒已非一日了……这数年来曾找遍各处,总算皇天有眼,到底让我找到了你这丫头……” 他说着话,蝶仙就见他那苍白的脸色,一霎间,已变得血也似红。 尤其是由他身上,传出了一阵极为清俐的格格骨响之声。 蝶仙已猜出这道人定是在施一种极为厉害的掌力,当时不由吃了一惊,自知如今落在这道人手中,恐怕是凶多吉少了。 可是求生之心,人皆有之。裘蝶仙眼见道人如此施展,尽管足心惊胆战,可是也不由强自提贯起一缕丹田之气,暗忖:“这徐道子掌力不发则已,他要是想下毒手,我也说不得只有舍命和他一拼了!” 她想着,左手却暗暗自身后镖中,摸出了一大把枣核镖,再加以全身内力,都已提贯在右掌之上,只要一抖掌,这一掌枣核镖,定可以“漫天花雨”打法打出手,二人相距如此之近,这徐道子就是再能,也是逃不开自己手法。 蝶仙私心里这么想着,倒是蛮合理的。 只是她又哪里知道,这人魔徐道子,此时所施出的,又岂是一般普通掌力? 人魔徐道子此时所运用的,正是他浸淫已久,仗以成名的“赤阳神功”。 这种功力不发则已,只要一经推出,蝶仙定会当时死于非命。 同时蝶仙所打出的一掌枣核镖,只为这种掌力一击,也会纷纷反击而回,非但伤不了对方,还有自伤之可能。真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功力。 人魔徐道子蓄力已全,不由嬉嬉笑道:“这又怪不得我朝阳观主手黑心辣,全系你咎由自取。嘿嘿!” 他笑了几声,冷然又接道:“不过,本真人杀人之前,一向有个规矩……我问你,临死之前,你尚有何要求,只要你说出口,本真人一定为你做到!” 蝶仙本已抱定必死之心,此时闻言,不由冷笑了笑,她心中虽然害怕到了极点,可是并没有把它放在脸上,尤其令她担心的是孝天那个孩子…… 她想到此,她竟再也忍不住,流下了两滴泪。人魔徐道子,不由冷笑了一声道:“你如有事可在临死之前说出,本真人念在出家人行善份上,一定为你办到就是……” 他说着话,脸色愈发显得狰狞。 蝶仙不由一咬玉齿,厉叱了声:“妖道,姑娘学艺不精,就是死在你的手中,也是死而无憾,你尽自在一旁噜嗦些什么?” 人魔徐道子如怪鸟也似的一阵长笑。连连点着那颗小头道:“好!好!道爷就送你上西天吧!” 这人魔徐道子说完这句话,竟自不再丝毫迟疑,就见他把一双瘦臂向前一伸,又是格格一阵骨响,十指霎时粗大了一倍。 就见他目注蝶仙,眸子内闪闪射出奇光,猛然向外一推,这种掌力,可算已经提贯而起了。 此时他只须把十指指尖向外一推,蝶仙就得当场死在这种“赤阳神功”之下了。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,猛然那一旁的飞云道人,抢上一步,大喊了声:“观主且慢……” 人魔徐道子掌力眼看快要逼出,闻声之后,不由吃了一惊,慌忙把双掌向后一带。 紧跟着,他已腾身出了丈许,惊疑之下,一打量这人,竟是自己弟子,不由怒道:“你有何事?” 飞云道人忙道:“弟子有话面禀……” 徐道子不悦道.“你且说来!” 飞云道人此时慢慢走到了师父身前,用着极小的声音道:“师父可真是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了……” 二人虽有师徒之分,但事实上,这飞云道人,比徐道子也小不了太多,更因平日诡计多端,见重于人魔徐道子。 所以师徒二人说话,有时显得很随便,人魔徐道子闻言知道有故。 当时翻了一下怪眼哼道:“你说呀?” 这飞云道人才又看了一旁的蝶仙一眼,把身子凑近了一些,小声道:“您老请想呀!如今只是捉到了个小的,那厉害的老的还没着落呢?” 人魔徐道子斜了一下眉道:“这又和杀她有什么关系?” 飞云道人叹了一声道:“您老可真是,唉!” 遂又转了一下眼珠子道:“那千面姥秦瑛,自知功力比不过您老.那还不是一听见您老的大名,就跑得没影了……不是吗?” 人魔徐道子哼了一声:“她跑得了吗?” 飞云道人翻了一下眼皮,小声道:“怎么跑不了?要说打,是打不过您老。可是要说跑,人家为什么不能跑?要不然这些年,她怎么一直都能躲着我们爷们?” 徐道子一想,这话也对,当时点了点头道:“那么你的意思是……?” 飞云道人表面没什么,心中却忍不住骂了句:“好笨的东西……” 只见他又把身子探过了些,小声道:“如今唯一一个诱老的来此的办法,就是把这小妞活捉回去……” 话尚未完,徐道子已冷笑了一声道:“哼……?你……” 说着冷目瞟了这个徒弟一眼。飞云道人忙接道:“您老听呀……那秦瑛为了要救她徒弟,还能不自投罗网吗?……到那时候呀……” 他耸了一下肩膀,继续道:“老小可都在您老掌心里了,那时候报仇雪恨,还晚是怎么?” 人魔徐道子不由喜得一咧口道:“对,这个点子好……只是……” 他说着又看了一边正在注视着自己的裘蝶仙,那女孩正含着冷笑看着自己这边。 徐道子不由哼了一声道:“只是,谁能一天到晚看着她呀!一个不小心,跑了可麻烦……” 飞云道人歪唇一笑,小声道:“这个您老放心了……弟子自信还有点能耐,她跑不了?” 人魔徐道子正要说话,偶一偏目,不由大吃了一惊,猛然一把抓住了飞云道人,口中喊了声:“不好!” 霍地腾身而起,同时右手大袖,猛然翻出了一股绝大的疾风。 空中叮哨地响了一阵,落下了一天银雨。 可是蝶仙这种“漫天花雨”打法,得之千面姥亲授,曾经下过苦功夫的。 这一掌枣核镖,出手又猛又疾,安心是要想把这恶道师徒,毙在这一掌暗器之下。 所以暗器出手,她一点声音也没出,下手又快又重,眼看着这一掌暗器,出手如云,没头无脸,直朝着徐道子师徒二人,全身罩了下去。 同时蝶仙身形也跟着腾空而起,猛然朝着石峰之下,翻越了下去。 可是她也太小瞧了那人魔徐道子,此人是出名的下手狠辣,而且轻功提纵术上,有着异乎寻常的惊人造诣。 就在这一大片暗器漫天而来的霎时,这道人居然倏地腾空而起,大袖翻处,已把奔向自己前方的一片暗器打翻在地。 同时他左手一抖,已把他宝贝徒弟,摔了出去。可是仍然出手慢了些,那飞云道人,身方被扭翻了去,方自又惊又吓,只觉得后胯上一阵剧痛,噗!噗!两声,竟中了一双枣核镖,以裘蝶仙这种腕力,这一双枣核镖,竟自深深地陷于飞云道人肌肉之中。 一任他是钢打的汉子,也禁不住痛得“哎唷!”了一声。 身形向地上一落。可是再也挺不住劲了,“噗通”一声,摔了个狗吃屎,连门牙都抢掉了一个,顺着口角,直向外流血。 在另一面呢?那人魔徐道子,仗着轻功提纵之术有独到之处,起身得快,又加着打落了不少,所以侥幸并没有被暗器伤着。 可是尽管如此,黑色道袍上,已被打穿了不少窟窿。 人魔徐道子疾怒之下,厉啸了一声,同时喊道:“好丫头,你还想跑?” 这怪老道人说着话,在空中“云中观肘”,一张左腕,猛提了一口真气,直向岗侧斜坡上,猛然电闪星驰般落了下去。 蝶仙暗器一出手,已抢到了地上自己的宝剑,亡命地急奔而下。 可是人魔徐道子这种降身之法,实在是太快了,只往下一落,正落在蝶仙身前。 他狞笑了一声:“给我回去吧!” 说着一伸枯爪,猛然朝着蝶仙面上抓来,十指指尖上逼出了丝丝的冷风。 蝶仙此时不由一咬银牙,厉叱了声:“好恶道,本姑娘给你拼了!” 她猛然一扭纤腰,掌中剑“白蛇吐信”直向人魔徐道子前心就扎。 人魔徐道子喋喋一阵怪笑,叱道:“你还能动手?” 说着话,人已如同风卷黄叶也似,滴溜溜一阵疾转,已转到了蝶仙身后。 猛然见他向下一弯身,用“玄鸟划砂”的重手法,猛然朝着蝶仙后肋上猛划了过去。 蝶仙一竖剑尖,“木兰舞裙”,猛然一个疾转,剑上划出了 一圈剑光,直往人魔徐道子双手上斩削了过去。 这一招也是又疾又猛,更加上蝶仙此时是拼命的心情,所以气势更非同小可。 人魔徐道子冷哼了一声。只好把递出的双掌,强自收回。 蝶仙莲足此时赶踏了一步,口中叫了声:“道人看剑!” 这一次却是施出了一剑三环的救命绝招,剑身上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,一连是“秋夜点香”、“子牙挑竿”、“风卷残云”,分往人魔徐道子三处要穴上点劈了去,分明是点咽喉挂两肩,可谓之快捷已极。 人魔徐道子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,大喝了一声,猛然一点二足,用足跟一登地面,“金鲤倒穿波”,“嗤!”一声,窜出了有七八尺以外。 可是蝶仙此时哪里还容他逃开,一点足尖,用“燕子飞云纵”的身法,一起一落之间,已到了人魔徐道子身前。 她手下可是真不留情,往前一伏身,“拨草寻蛇”,“刷”地一声,直往徐道人上身削了过去。 人魔徐道子容得剑尖已到了身前,他猛然发出一阵怪笑之声。 同时黑大的袖管,已自翻起,这一次却是用“拨云扫雪”的疾招。 只听见“呛啷啷”一阵交鸣,蝶仙就觉得虎口再次一阵火热,掌中剑二次又出了手。 就在她惊魂欲飞之下,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,同时也感到自己后身“志堂”、“灵台”两处大穴上一麻,顿时一阵头晕目眩,再也挺立不住身形,口中“啊!”了一声,已翻身摔倒在地。 潇湘书院扫描独孤书客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正文 第十五章救命郎中 裘蝶仙把一掌“枣核镖”用“满天花雨”的手法打出之后,身形却倏地腾起,一面拾起了宝剑,直向崖下拼命逃逸。 可是人魔徐道子早已有见于此,长啸一声,已自飞身追来,一阵疾斗之后,蝶仙竟再次不敌,手中剑二次又出了手。 同是她在惊魂之下,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,已觉身后“志堂”、“灵堂”两处大穴上一麻,情知为人点了穴道,顿时一阵头晕目眩,再也挺立不住身形,口中“啊!”了一声,已翻身在地。 人魔徐道子冷哼了一声道:“好厉害的丫头!” 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,这才回头叱道:“你还不下来等什么?这丫头已叫我收拾倒了!” 徐道子话说了半天,才闻到一阵低低呻吟之声,同时出现了一个人影,一拐一扭的,直向自己这边走了下来,徐道子定目一看,果是自己那位宝贝徒弟,不由吃了一惊,道:“你这是怎么啦!方才不是好好的吗?” 飞云道人一只手揉着后胯,龇着牙,慢吞吞的走下来,口中叹了一口气道:“别提了,我可又吃了这小妞的亏了……你老看看我的伤吧,八成还不轻!” 徐道子哼了一声道:“没用的东西!” 说着那飞云道子人已走近,人魔徐道子这一近看,不由狠狠的骂了一句:“好毒的丫头!” 再看这位飞云道人,整个半面身子,全被血染成了红色,这还不说.脸上更是一片血糊。 别看人魔徐道子一生心辣手狠,可是他对于这个亲手教出的徒弟,却是疼爱到了极点,平日更是不肯给他受一点委屈。 此时借着火光,这么匆匆一看,不由愤怒填胸,当时一回身厉声道:“我先毙了这丫头给你报仇!” 他说着欲举掌朝着地上的蝶仙劈去,不想那受伤的飞云道人却大叫了一声:“师父使不得!” 徐道子回过身来道:“她把你伤成这样,你还替她说情?” 飞云道人活动了一下大腿,勉强笑道:“没有怎么样……小伤!” 徐道子用手一指他脸上道:“你的脸伤……” 说着这老魔头一阵伤心,连声音都抖了,他对他这徒弟,却是“爱”到了极点,尤其是见他脸上血糊一片,更不知道伤到如何程度,怎不令他疼心欲泣? 飞云道人不由晃了一下头笑道:“脸上没伤,只是我摔下来磕了一个牙,流了点血,这怎么能怪她?”